在北京见到端庄娴雅的生物学教师王志美时,记者有些激动,因为联系她整整一年多,终于见面了,而且几天后她将返回美国。
1934年出生的王志美是上海人,回忆起当年入选首批公派赴美留学的队伍,和几乎所有的访问学者一样,她颇为感慨。
●终于开始搞科研了
1960年王志美从北京大学生物系生物化学专业毕业留校任教,经历了一系列“运动”后遭遇“文革”,她被送进校办工厂,所做工作离所学专业相距甚远,更谈不上搞科研。王志美至今记得,当年为了给工人们解释生物化学公式,她在黑板上画小老鼠首尾相连的图画来形象表述淀粉的结构。
1972年,王志美为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上课,谈不上从事心爱的科研。她还带学生去制革厂、酱油厂、地毯厂等工厂劳动学习。一些学生与她相处很好,至今还保持联系。在厂里无法教学生专业知识,工厂的实际问题又无从下手解决,为此,王志美十分困惑。
1978年,国家公开选拔出国留学人员时,王志美是北京大学校长周培源教授的秘书。她回忆说:“有一天,我路过一间办公室,偶然听到两位同事在讨论参加出国考试,随口一问,原来有这样的大事情,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我的英文是在中学念的,后来在北大,有时去图书馆阅读英文文献,但很少练习口语,好在英语口试不难。我们生物系一共有5个人通过考试,我和上海同乡潘惟钧首批入选。”
王志美最看重的是:“啊,终于开始搞科研了。”她把两个上小学的女儿留给丈夫照顾,飞往美国。
●越过难关渐入佳境
来到美国,王志美先后去了两个学术机构学习:加州伯克利大学和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学习酶学和蛋白质生物化学。
那年的王志美已45岁,口语基础差,相当长一段时间,接听电话对她而言仍然有心理负担。如今英语流畅的王志美回忆:“我和另一位同学给学校打电话询问一些事,两人互相推着要对方打,最后只好把要问的问题先写在纸上才敢打电话。”
为了强化英文,王志美借来英文版《安娜·卡列尼娜》,拿着字典阅读,看到后来,字典渐渐用得少了。还有一点王志美很难忘,就是房东太太很健谈,对她的口语帮助很大。
王志美跟随在酶研究领域很有名气的沙赫曼教授学习。教授要求很严,要求学生撰写各种报告。这可把王志美难住了,恰好系里有一位台湾学者Ying在为教授当助理,每当王志美汇报研究成果时,教授都会要求Ying在一旁兼做翻译。
10年 “文革”使国内的生物学陷于停顿,王志美来到加州伯克利大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图书馆找一篇期待已久的论文,主题是关于“基因序列检测”。“我当时非常想知道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检测出基因的序列,这篇论文解开了我多年来心头的困惑,看后恍然大悟,同时也深感国内外科研的差距。”王志美说。
面对学术上的差距,她头一次感到了压力。王志美还记得最初到伯克利时,见到整整一屋子的生物化学仪器时的心灵震撼——这样的设备在国内闻所未闻。
王志美到美国1年后写出了一篇酶学方面的论文,在《美国科学院院报》上发表。1年半后,王志美来到NIH学习,已能熟练地开展科研。在那里,她又完成了1篇关于蛋白质全部序列的研究论文。
1982年初,王志美用自己的津贴购买了一台机器带回北大生物系。
●经历留学生派遣制度变化
回国后,王志美被安排从事外事工作,可见她的英语突飞猛进。她曾为国内著名酶学专家邹承鲁教授实验室的学术交流做翻译,大家十分满意。
王志美认为,当年首批归国学者开阔了眼界,带回了外部世界的信息,而且通过实践和探索为留学生派遣制度的完善提出了不少意见。
“当年我们的经历,现在听起来觉得可笑,但确实是30多年前的真实状况。”王志美回忆说,比如装电话,刚到华盛顿时,大家租住在一栋房子里,为了省钱不装电话。当时国内极少家庭有电话,可是当地华侨华人见到大陆来了人,非常兴奋,都想前来看望,却因为没有电话没办法联系。中国驻美联络处的官员听说后,觉得这么多人怎么能连部电话都没有呢?马上装,1个月以后,中国学者的住宅里有了一部电话。
对美国学校向留学生发奖学金的问题,王志美前后经历了4个红头文件。最初不允许公派留学生接受校方奖学金,收了就要上交。可这样一来,校方坚决反对。于是,对学校奖学金的问题,中国教育部门多次修改规定,最后妥善解决了问题。现在看来这当然不成问题,但在改革开放之初,看来简单的事情解决起来都费了一番周折。
1985年,王志美再次赴美到NIH做基因学术研究,定居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