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那碗杂烩面

发布时间:2003-12-7 文字大小:  打印:打印此文

    老公不出差的星期天,我家最开心的节目是去附近的餐馆吃正午的套餐。家人对这种一周一次的外食早已习以为常,惟有我常会在孩子们“ 我吃饭啦”的欢叫声里,无端地想起初来日本时,和老公第一次外食吃的那碗650日元的杂烩拉面。

  那时住在千叶的浦安,一座填海新造的小城。我们租的房子在浦安老城区,窄小陈旧,却带了一个小庭院。门前有低矮的木栅和白铁外扉,屋后的荒草地里开着野花。我种了一些中国蔬菜在屋子四周。整个夏天,黄灿灿的丝瓜花会漫天漫地地拥住我们的家。刚到日本的那些紧张乏味的上学、打工、睡觉的日子,因为有了丝瓜花的明媚,才多少有了些滋润。

  旅日生活是艰辛的。周六、周日打工的时给比较高,我们从来舍不得休息。约定的共同休日是每周一的夜晚,因为白天得上学。也许是生活节奏太快的缘故,和老公每天仅有的短暂的相守,很难找到从前在国内时花前月下的那种迷醉,年纪又轻,一丁点委屈或误解,都能让我和老公吵得天昏地暗。

  记得那次,我和老公大吵了一场。至今已记不太清楚那次大吵的原因了,只记得第二天,我睁开红肿的双眼看到木格窗外火辣辣刺眼的太阳时,心里却冷寂如水。

  前夜的争吵令我身心俱痛,再也打不起精神去学校,索性就逃课了,决定给自己一个完整的休日。

  整个白天可以无所事事,就那样 在榻榻米上呆望着空落落的家。空豆腐盒里养着的地瓜秧、电视机上的玩具狗、折角的书、老公乱丢的袜子┅┅屋里所有熟谙的一切都让我禁不住泪水涟涟。

  也不知 了多久,再也呆不住了,就慢腾腾给花草一一喷水,将存了灰尘的角角落落一点点抹擦干净,懒洋洋地洗完澡弄好长发,下意识地抬头看墙上的钟。突然间就明白了,其实自己早已在着急地盼望天黑,天黑了,老公就会回家。

  一尘不染的家和洁净的我一起默默地等待老公回家。听得最清楚的是掺着一些哀怨的心跳。终于,暮色从丝瓜架的缝隙里若沉若浮地漫进了小屋。能隐约捕捉到老公的鞋对草地由远而近的摩擦声了,随着门锁声响,老公寻常的归宅变成了美妙的依约而至。

  “我饿坏了,等你回家吃饭。”我说,忍不住就笑出了泪。

  通常比我先到家的老公看看我,再看看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说:“ 我们出去吃。”

  那个休日就像圣诞老人不小心送晚了的礼物,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好享用。吃法国大菜吃酒店的自助餐吃寿司吃螃蟹“ 放题”吧!我们骑着自行车在浦安宁静的街巷里,这样那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我们来日本后最初的一次外食。

  10年前来日本的普通中国人,面对日本的消费标准都有些拮据。那时的我还有动不动就心算日币兑中国钱该多少的习惯,所以最终傻乎乎地拖着老公进了一家很小的餐馆,要了两碗最普通的杂烩面。

  永远记得那碗650日元的杂烩面。肉汤清醇爽口,拉面柔韧悠长,浇盖在面上的杂烩,则像我那一刻的心绪,成份复杂而清清楚楚。

  腾腾的热气里,听着老公“ 呼呼”吃面喝汤的熟悉的声音,听着他漫不经心地说些简单的话,看着他把我喜爱的黑木耳和红红的胡萝卜片匀到我的碗里,感觉幸福如面,穿心、入腹。

  最初这次外食的杂烩面让我明白了家庭生活的底蕴。在异国他乡,最亲的那个人坐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吃650日元的杂烩面。这样的琐屑的日常,便是我最宽慰的体恤。 摘自[中文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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