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还有另一片天

    她是个好学而执著的女子，那时刚到澳洲的这个城市。尽管她一再节省，口袋的钱数还是所剩无几了。眼见下一学期的学费没着落，她当然有些着急，课余外出打工是唯一选择。到哪里打工呢，她考察了一番。大多数同学是到餐馆去，端盘子洗碗，擦桌子扫地，不用什么技能，也不用费脑筋，只是工资低，竞争激烈。她决定另选一个行业，哪怕是一般留学生不敢问津的行业。于是她翻报纸，打电话，找到一家公司去应聘。

　　朋友说她胆子太大了，餐馆以外的行业需要专业技能，人家一般不会聘用一窍不通的应聘者。她说怕什么，不上门怎么知道人家要不要，再说，不会可以学啊，她认为自己还是属于“心灵手巧”类的。

　　那天，她简单地装扮了一下，就匆匆赶到公司面试。这是一家以制作孕妇时装为主的服装公司，老板是个40多岁的澳洲女士，面目和善，说话直率。也许是她的素面朝天让她有了好感，交谈之后，她对她表示满意，让她先试试。走出公司，她长舒了一口气：应聘前的电话里她知道是个女老总，特意化了淡妆，显得不抢眼，这一招奏效了。

　　上班的那天才了解，女老总不简单，很有商业头脑，别看公司规模不大，却有来自澳洲各大商场的订单，还有定量出口，生意有日渐红火的趋势。公司主要业务，是根据订单制出样品，下到厂家成批生产，再供给买主。公司的男女员工中，有澳洲本地人，越南人，还有华人。因为是私人公司，老板父母也在公司做事，他们帮着倒垃圾、包装服装等等，对员工也很和善。她跟几个女工搭伴，给时装打样板。其中有个30多岁的女子叫阿楠，是福建来的，教她许多常识。由于语言相通的缘故，彼此相处十分融洽。

　　在公司里干活，她虽是初学者，却有她的优势。她运用几何学知识，和阿楠研究如何省时省料，加快工作效率。公司员工报酬是记件制，她和阿楠这一组的活出得多，而且合格率高，老板很满意。虽然按公司惯例，每天的活验收合格，就可以找老板拿钱了，可是她只顾埋头干活，也不去找她。这样过了3个星期，连老板都奇怪了。阿楠告诉她，老板对她说：“刚来的那个女孩好像蛮有钱啊，怎么从来也不提工资的事，我还从没遇到过呢。”

　　她的举动，搞得老板很不好意思，她有3个星期没付她工资，而且觉得她的工作很努力。印象来自每天上班之前，老板是提前10分钟到公司的，可是她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她，令老板非常感动。其实天知道，她从学校附近宿舍赶到公司，必须得坐火车，她的“勤快”是火车的班次决定的，只得赶这一班，否则就得迟到，下了火车到公司正好提前15分钟。并非有意安排，却给老板印象深刻，做老板当然不喜欢迟到早退的员工。

　　至于她的工资，暂时不问老板要，不是她的疏忽，而是有她的考虑。开始老板录取她，答应让她干几天试试，两天下来她就跑去问老板要工资，就有一种结账的感觉，这会增加被解雇的可能。在就业形势严峻的局面下，找一份满意的工作也不容易，她得把这份活揽下来，做得长久些，因为她看这家公司的规模，以及老板的为人，工钱是跑不掉的。至于学费的事可以暂时缓一缓，有了钱就有保证。因此，她把学业与兼职的时间安排好，到了上班的那一天，只管上午9时来，下午3时走。再说，她的赶车时间是算好的，下班都很匆忙，老板在忙她的事，也不便贸然打断她。

　　阿楠是个心地很好的人，深知她的处境不易，几次催她去找老板拿工资。她嘴上答应，也没急着去，便一天天拖下来。她心想，这么大的公司天天运转，还能少得了她的工钱吗？直到有一天，还是老板叫人找她，催她把干活的时间记录给她，她再根据她提供的时间计算工资。这样，她得到老板签给她的第一张支票，上面注明扣除了税金。这是她拿到的第一份工资。

　　过了两天，阿楠被临时安排做服装，她上班时好像没什么活。阿楠让她去问老板，如果没活做，她就得“下岗”了。她估计，她在这家公司的兼差八成是做到头了。没想到，女老板见到她满脸笑容，对她讲了一大堆话。那时她的英语水平有限，书面还不错，口语不灵，像老板说得这么快这么多，她就听不全了，只听出来她祝她幸运，让她问阿楠有什么事做。
她一头雾水，只好回到操作间，跟阿楠说了老板的话，阿楠说没什么事要你做了啊。想想不对头，阿楠自告奋勇去问老板。等了一会儿，阿楠一脸兴奋地回来了，带来了令她喜悦的消息，还给她一张表让她填。原来老板刚才是说，她已被公司长期雇用了，以后将训练她做很多事情，难怪老板说她幸运，原来刚才已经告诉她了，不料她没听懂。

　　她异常高兴，当即表示要请一起工作的阿楠和越南女孩吃饭，因为这意味着日后她将与她们长期相处，而且在工作中要得到她们更多的帮助。她们听她这么说也很高兴，一再说感谢。她们说，你刚来澳洲不久还没赚什么钱，留着交学费吧。

　　圣诞节快到了，澳洲人在这个西方大节前夕都有互相送礼物的习惯，她送给阿楠和越南女孩子每人一条围巾和一个戒指，她们很喜欢，第二天便回赠给她一套异国情调的果盘，挺漂亮，她也很喜欢。另外，她送给老板一个双面绣，这是她来澳洲前朋友送给她的，她一直当作宝贝。老板惊喜地接受了，说这是她在圣诞节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圣诞节前两天的晚上，老板请员工在市中心一家饭店吃饭，还送给她们每人一条包装精美的大浴巾和一张贺年卡，祝大家圣诞快乐。酒席上，她对老板说，她很幸运能在公司做事。老板认真地回敬道，她也很幸运，有你这样的优秀雇员。这是她到澳洲的第一个圣诞节，真是幸运兼欢喜。
她的第二张老板签字的支票，也是在那天拿到的，也扣除了税款，交学费已经不成问题了。在圣诞节期间，一般公司企业都要放假3至4周，可她所在的这家公司业务量太大，放假3天便要上班了，赶一批发往美国的样品。老板一再抱歉，她心里却暗暗高兴，这对她来说太好了，其实她们在国内都过春节，跟着过圣诞节是尊重人家的习俗，她在澳洲这个小城举目无亲，正不知道放假做什么呢。她挺痛快地上班了，认真且毫无怨言。

　　而今，她早已离开那家公司，在澳洲有了自己的事业。但她忘不了，由于那次求职的成功，使她攒足了学费的钱，完成了她所希望的学业。在第一次求职的经历中，她得到了终生受益的体验与尝试。幸亏她没有随大流去餐馆，生活中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有的时候不敢去试试，总觉得自己只能够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其实并不是人家限制你，恰恰是你限制了你自己。不是吗，你大胆走出一步，就会发现，你的面前还有另一片天。 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傅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