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在新西兰的好朋友,和她聊了很多在新西兰留学的事情,她说现在在奥克兰的中国学生比我在那里时要多得多了。但是,很多年轻的留学生大把大把花钱,买好车、比吃穿,一天到晚游游荡荡,荒废了学业。甚至有的女孩子堕胎,男孩子加入黑帮组织。其实这样中国留学生,在澳大利亚又何尝没有呢?只怕会更多的。这些不好的情况不止在华人社区引起一些不满,更在当地居民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我并非看不起这些眼睛里没有未来的年轻人,因为,在新西兰我曾经也有一段短暂的日子,跟他们一样,过着舒适得有些奢糜的生活,尽管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却差点走到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去。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让家人骄傲、被老师喜欢的孩子。出国后,我也一直是上进、好学的,懂事的我尽可能的让远方的父母相信,我不想家,让他们放心我的一切。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过了语言关,在高中里各科成绩都十分优秀。因此没有人会相信,我会甘于过那样一段堕落的生活。但是,我的确曾迷失了自己的道路。那时,我很迷惘。那时,我刚过18岁。
我现在不喜欢的一切,那时候我几乎都尝试了:过着只有中文的日子,成晚看借来的中文小说、录像带,在网上疯狂聊天,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去唱卡拉OK,一玩就玩到凌晨三四点,和男孩子们在霓虹灯下的CITY转来转去,在打游戏机时肆无忌惮地笑。虚荣心让我不断想花钱买这买那,早上上学总迟到,回到家懒得做饭,更没心做功课……那时的我,像童话里穿了红舞鞋的女孩,对这种夜夜笙歌的日子流连忘返,不肯停下来。尽管这在有些留学生看来,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每个凌晨在万籁俱寂的时候,我还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不安。我知道,自己在堕落,没有了奋斗的目标,摒弃了应该承受的压力,生活失去了规律,没有了思索,没有了自我。我快乐吗?也许吧,但是我更知道,它只是美丽的泡沫,吹散了就是可怖的赤贫!终于有一天,妈妈在电话里仿佛别有用心的说:“你要收收心了!”好心的房东太太支吾地说:“你还很年轻,要珍惜时间。”数学老师关心地问:“为什么上一次考试你得第一,这次却差点不及格?”我苦笑,我知道自己不对,但是,如果一切不对的事情能够轻易的纠正,早就实现世界和平了……
一切终于有了改变。那一天,午夜十二点半,我跟几个朋友到CITY玩。灯火辉煌的皇后大道依然车水马龙,白闪闪的大灯把一辆辆漂亮的车子照得好像兴奋发狂,车子里传出的轰隆隆的音乐和莫名其妙的尖叫在这周末的夜里却显得如此平常,连呼吸都要加速。DISCO门前,成堆的年轻人笑闹着,拿烟的指尖上有红红的亮点忽明忽暗,一进去DISCO,我立刻感受到音乐的震撼和烟雾的呛人。台球桌旁有染着各色头发的亚裔青年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们,吧台上趴着的男人端起啤酒,无视其他客人的到来。一步步往前走,我眼睛早花了,我告诉自己,跳起来、扭起来、动起来。挤在狭小的舞池,耳边有男人的声音大声问:“What's your name?”我不语,只是跳舞,抬头却看到黑暗中有人蹲在不远处吸大麻。
突然,从头顶上的冷气机滴下几滴冰凉的水,落在我脖子里,滑到背上,好凉,我打了个冷颤。刹那间,一道强光掠过我的眼睛,定定神,突然意识到这个疯狂跳舞的女孩就是自己!身边的一切,那么清晰、真实、可怕!
我突然难过极了,挣扎着拨开人群,坐到一边。一个可爱的日本男生走过来,为我要了一杯水,开始跟我聊天。我不喝他给我的水,但我试图微笑。他在讲什么呢,我根本听不进去,我感到自己在微笑的面具下面。我快要哭了,我邋遢的生活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心里、耳边,一片嘈杂……坐在迪厅的高脚椅上,端着不想喝的水,对着不认识的人,听着听不到的话,眼角悄悄流下一行泪,久违的眼泪!
我再也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我给他说“撒尤那拉”,拉着我那些还在发疯的朋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们说我真是扫兴,我告诉他们我要回家了,语气坚定。
午夜,我和我的灵魂,刚刚在堕落中挣扎过,我有好多复杂的情绪,已经在疯狂的舞步里释放。好多想说的话,已经伴着迪厅里的烟味咽下。我有好多的眼泪,已经在刚才模糊的微笑里融化……每个放纵的夜晚都要迎来新的黎明,我决定把那个迷茫的一塌糊涂的自己,扔在CITY的垃圾箱,不要带回去。除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我,其他的一切,都在今晨扔掉! 抬头看那轮皎洁的月亮,安详如爸爸、妈妈的脸庞,我必须让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看它!
后来,正如一切正确的事情做起来都不容易,我经历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过去的喧嚣,依然想在乎的朋友,习以为常的生活像磁石一样把我往回拉,生活让我承受我放纵自己的后果。我渐渐觉得人是可以被重负压迫很久的,却会因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而变的脆弱而孤独,敏感而多愁。我一想起自己那段日子就心头隐隐作痛,因为我必须拒绝回忆。我的“朋友”少了,因为我必须远离诱惑;我把钱存了定期,开始小心翼翼压缩开支;我又恢复了单调的学习生活,尽管已经坐不下来我却硬要坐下来,补上这一个多月落下的功课,我绝不要回到那种混沌的状态中去了。
后来,在IELTS我考了6.5分 ,申请了来澳洲读书。我拼命复习,还在业余去打工了,终于在高考中考出了A AWARD的好成绩。我实现了对自己的承诺,终于可以自豪的回去见爸爸妈妈了。
当年,我17岁出国留学,是典型的小留学生。在国外,我的成长经历跟出国经历是合为一体的,从那两年独立的成长中我学到了很多,我相信无论自己在哪里,做什么事,都会记得那些黑暗的日子,我明白了什么是自己要的,怎样实现自己的理想。在新西兰两年间,我身边的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令人难以想像,导致了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在国外学习生活,因为距离的原因,很难及时地得到自己信任的人的意见和支持,而又因为自己并不成熟,不知道怎么把握自己,约束自己。即使现在在大学里,很多留学生朋友仍然在浑浑噩噩的过活,因为种种原因废了很多课,还有人干脆就读不下去了。所以,在我到MACQUARIE大学一周年之际,我写下这个小故事,想告诉大家,虽然这是个短暂的只有一个月的经历,但却可以是一个开端,绝对有可能把我的人生引入歧途。
没有曾经在奥克兰迪厅里流下的眼泪,就没有现在生活充实、开心的Heidi,感谢生活!( Clic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