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鱼,但原来在国内的时候,除了在湖南餐馆吃过著名的“剁椒鱼头”,其它的鱼头我从来不吃。在法国,发现鱼头的妙处纯属偶然。
那是来法国的第二年,我和一个小俩口租住在巴黎郊区的一个别墅里,那个年轻女孩儿当时怀了孕,有一次跟我闲聊时说:“你哪天路过咱家附近的菜场向卖鱼的要两个鱼头,咱们炖汤吃。法国人不吃鱼头,你不去要,人家也要扔掉的。”
第二天,我路过那个菜场,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要,就很含蓄地说,我家养了只猫,想问他们有没有鱼头?那卖鱼的点点头,伸手从后面拿了四只头装在一个袋子里,举起手指说:四欧元!我并没觉得四欧元有多贵,只是觉得跟朋友说的免费的情况不相符,我犹豫了一下返身走开。回家跟朋友说到这事,那女孩儿撇撇嘴说:“不会吧!”她隔天自己去了菜场,拎回两只大三文鱼头来,加上豆腐炖了满满一锅香喷喷的汤。“人家看我是孕妇,免费送给我的!”朋友喜滋滋地说。鱼汤的肉多汤鲜,味道在我口中久久回荡……
后来我搬到巴黎十六区,附近有两家卖鱼的,我一般隔两三个星期就要起个大早轮着到这两家店要鱼头。为了不让人觉得我们中国人专捡法国人不吃的东西,每次我都特意穿得很体面,借口还是“家里养了猫”。
这两家的鱼贩子对我还都不错,有时候除了送我免费鱼头之外还会搭上几块弄干净的鱼肉,让我常常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后来无意中发现附近的菜市场上,有专卖鱼头的摊位,五十欧分一只,又不需早起,便成了他们的常客。掏五十欧分去买,又不用以猫做借口,让买卖双方彼此感觉都特别好。
有次过年,我要买两只鱼头,鱼贩子心情好,冲我挤挤眼,又多送了我一只当礼物。冰箱冷柜里已经放了点东西,这三只大鱼头放不进去,我只好马上进行处理。三文鱼的头总的说来比别的鱼头干净,但鱼腮什么的也得要剔掉。鱼头大而光滑,周围又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所以每次我都要拿着刀小心地边转边割,带着鱼腥的血沾满了双手,偶尔还会溅到脸上、衣上,其状甚是吓人!
有一阵我对鱼头失去了信心,也懒得花这么多时间鼓捣它了。不过有时朋友来家串门,想起拿什么做招待时,鱼头便成宝贝了,尤其在吃火锅的时候,把它作为底汤,简直鲜美无敌!
家搬到十四区后,没有地方可买鱼头了,附近倒有卖鱼的店,我试过几次,想要鱼头必须得早早地就起来,有一两次为了这事我一整夜都睡不好觉。一次又赶上家里来朋友,我上午起床晚了,跑到鱼店一问,鱼贩早早地就把鱼头扔掉了,我想起附近早市中午才关门,便跑到那里转了转,倒是有一家有鱼头,不过比我以前碰到的任何头都小了很多,而且售价竟然是三欧元一只!我看了一眼没舍得买。
后来交了个住在郊区的法国男朋友,有次为了给他做点新鲜的,特意趁逛街的功夫跑到原先十六区的市场上去买鱼头,大概那边也住了一些中国人,那天我去的时候,摊位上的三文鱼头已经没有了,只有一颗硕大的说不上什么鱼的头。摊主说快收摊了,这个原价让我一欧元拿走,另有一只别的张着嘴呲着牙相貌奇丑的小海鱼头也让我零点五欧元拿走。
我当时一手拎着别的提袋,一手拎着两只沉甸甸的鱼头,费劲地上下地铁和郊区火车。从出站到法国男朋友家要走十分钟路,我胳膊酸得不得不走走停停,磨蹭了半个小时才进门。进门后休息了一会儿便赶紧处理鱼头,结果这只头大得恐怖,光滑得要命,我根本无从下手,不小心还会有拿刀伤到自己的可能!
我又去动那个小的,邪了门了,那小的也是割也割不开,砍也砍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胳膊没劲儿的缘故。找了一圈儿,家里也没有盛这么大颗头的锅,忙乎了近一个半小时,最后望着两个不辞辛苦得来的美食,一身无奈,只好忍痛把它们装回袋子扔到垃圾箱里,“腾”的一声巨响,好像干了坏事要销赃灭迹似的,我赶紧心虚地捂上耳朵。
有一次在“战法”网上看到有个在餐馆打工的学生,贩卖餐馆不要的鱼头和虾头,竟然也成了一门小生意,只可惜这生意太小,他既不能上门送货,我又不能千里迢迢地跑去拿,只好时不时地再打楼下鱼市的主意。
前几个星期,在老佛爷楼上的日餐馆打工的一个女孩送给我一批加工好的鱼头,回来配了豆腐、粉丝和枸杞子,让好久没吃到鱼头的我胃口大开。
最近的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经过楼下鱼市的时候(我家这时候搬到十八区,男朋友也换成了中国人),先买了瓶新鲜鱼汤照顾人家一点生意,然后趁机问店老板卖不卖鱼头?店老板说不卖,但说好第二天可以留一只。第二天我早起去机场上班,又啰嗦地叮嘱鱼贩子过会儿我男朋友起来会来他们这儿“提货”。下班回到家,扑鼻而来就是香喷喷的鱼汤味,男友正而八经地说:“没想到三文鱼头这么大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剁成几块。”我“嗖”地从橱子里拿出一只大锅说:“傻瓜,下次把鱼头洗干净,整只放进去就行了!”
男友说我吃鱼头快吃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