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国前,听人谈到大陆留美学生生活时说,在美国再丑的女的都有人追。又读过一篇文章,说是单身女子赴美,还没下飞机就被接走了。我来美国后,发现事实就是如此。八月份在北京美国大使馆排队领签证时,环视厅内的半边天,感觉是在西北的黄土高原,怎么也搜寻不到一点江南的亮丽。到了美国中西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的这所不大不小的大学后,发现那一半还不如在北京见到的黄土高原。细想一点也不奇怪。这年头在大学里稍有一点姿色的哪能静得下心来啃托福,“纪阿姨”。于是,那些被遗忘的人们暗中发奋,面壁数载,在天姿国色们纷纷南下深圳、海南时,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不依不靠,飘洋过海来到了美利坚。
有道是,上帝是公平的。在美利坚这块土地上,从大陆来的单身男子俯拾皆是,未婚女子却的的确确属“珍稀”类。于是,这些人那么多年的冷清、寂寞都无一例外地加倍得到了补偿。我认识的一位女生,看一两秒没有问题,再长了非得下一番决心不可。但仍然有男生围着她转。至于接站,一位女生还没下飞机,已经有四辆车等着,车主自然都是清一色的上几届男生。而男新生往往等上几个小时才见到接站的人,有的左等右盼不见人来,只好咬牙叫出租,尽管他们早就给中国学生会联系过要求接站。
单身男子们全在如饥似渴的年龄,又处在一个自由开放的文化环境中,让人面红心跳的刺激无处不在。于是一个个欲火难耐,蠢蠢欲动。但问题是具有可操作性的目标太少。周围当然不乏金发碧眼的妙龄女郎,而且在中国人看来差不多个个都赛过天仙。与我同年来美的马亦坦陈作梦都在想着洋妞。但想归想,到头来中国男留学生们大多只能“望洋兴叹”。
语言、文化上的沟壑几乎难以逾越。哪怕你“托福”考满分,要与洋妞谈出恋爱来却还差得远。况且洋妞都是在"购物文化"中长大的,过惯了有一百花两百的日子。大都靠奖学金免强度日,连教科书都舍不得买的留学生们,又哪里与洋妞谈得起恋爱。
于是,眼光都盯向了同种同文的单身女。对许多单身汉来说,此时此地乃是有总胜于无,按流行于男留学生中的一句话说,“只要是女的行”。未婚女们自然是如鱼得水。郑冉来自中国北方一所著名的学府,细眯的双眼,小巧的身子,胸部总是撑得高高的。刚来不到两个月就与一位香港来的已婚男生甜蜜得胜过夫妻。但听她调遣的还有好几个,大陆来的未婚男子居多,也偶有老美,间或有身分不明的五六十岁老头。据她的室友说,经常是甲刚把她送回,乙的车已在门口等着,连那位香港男生也常常找不到她。即使已婚的,只要丈夫不在这边,也会有人盯着。
在北京办签证时遇到四川来的徐虹,那时丈夫还跟她在一起。两个月后在美国问她何时办丈夫过来,她回答说“那已是过去式了”。有一段,见她与一位学工程的男生一块进进出出,后来又听人说她有另一位男生的房门钥匙,半夜开门时哗拉拉常把整屋的人都吵醒。又后来,见虹在街上与一位陌生男子拥吻,原来那是她送别住在外地的男朋友。
其实,在异国他乡闯荡的单身女子们面临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更多的困苦艰难,急切需要有人伸出救援之手。华静读的是很少提供奖学金的电脑专业。家里并不富裕,带来的那点钱也就够维持一两个学期。到美国没有几天,静就进了中餐馆。作为外国学生,当然还得上课,交比美国人贵一倍的学费。静周末打工的那点收入,如果说勉强可供自己吃住,对昂贵的学费却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与静往来的男生可以偶尔请她吃一次自助餐,却无力替她付学费。热心的人当然不是没有。那就是餐馆的厨师。厨师的工资固然不高,也就每月两千美元左右,但他们的吃住餐馆全包,收入是只进不出,缺的不是钱而是人。不久,静去餐馆打工时就有一个越南籍的华人炒锅把接送都包下了。袁梅十五岁时就来了美国,学的是阳春白雪的钢琴。学了几年,琴艺没有多大长进,奖学金却弄没了。搞艺术的父母辞职做起了生意,为的是要交梅的学费。梅与一位台湾男子同居,吃住由男子包了。不知怎么,两人又分开了,梅也断了生活来源。在餐馆打工时,梅缠着老板给她介绍男人,说只要有钱,年龄多大都行。老板说:“几个人一起出钱共享你行吗?”“没问题。”梅慵懒地仰靠着椅子,双脚翘起在饭桌上,回答得十分干脆。
马克思早就说过,资本主义把人类一切烂漫、勇敢的美好情怀全化为冷冰冰的算计。美国这个一切都实实在在得没有文化的国家, 对人的改造真正是“润物细无声”,全不搞灌输那一套。在享受无边无际的自由的同时,每个人都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根鞭子无处不在,每时每刻地驱赶、抽打着自己。这根鞭子就是钱。在这块土地上,没有钱的的确确是万万不能的。悠悠万事,唯此为大。爱情当然也不例外。
黄贝来美一个月后,妻子范茵就过来了。两人青梅竹马,男的潇洒,女的俏丽,人人都说是天生的一对。暑假,两人去芝加哥打工,茵再也没有回来。朋友问起此事,贝一概拒答,只是说:“在美国,别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