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Spirituality and Social Work” (Spirituality 是“精神性、灵性”之意,Social Work 是“社会工作”之意) 课上,我们探讨的话题是针对上节课一位印度教演讲者谈到的印度教教义与个人信仰上的异同展开的,大家还可以结合个人的实践经历谈谈信仰或信念对社会工作的影响。我在课上分享了我的实习故事。
大概十几天以前,我在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极不友善而不好对付的女孩子。当时,我和另一个社工带领十多个九到十岁的孩子在上Cooking(做饭)课,一个又高又胖的女孩和另一个男孩子因为打架而被安置到小组活动之外,看到他们一脸怒气地坐在孤单的角落里,我就走过去想跟他们谈谈。我想先跟那个女孩谈谈。谁知在我跟她好言相劝的时候,她大概是不愿意听我的“说教”,故意把鼻涕使劲地擤出来,两行鼻涕流到了嘴巴里,就那样挑衅地看着我,我赶忙叫别的孩子去卫生间给她拿来了卫生纸。面对她的无理举动,我什么也没说,紧接着,绕过她径直走到那个男孩子身边,在我跟那个男孩子并排坐到一起讲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后脖子处有一个东西砸了过来,我转身一看,是这个女孩子擦鼻涕的纸团。面对我直逼过来的眼神,她赶忙说:“I’m sorry.”(“对不起”)。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所以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心虚和恐惧, 我注视她的目光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她大概是被我这个表情吓傻了(我一向和颜悦色地),越看越不敢看,快要哭的样子,我不忍看下去了,于是主动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角落谈心去了。我说:“你喜欢学校吗?喜欢PREP(我们项目的称呼)?”她说在:“这两个地方都不喜欢,因为没人愿意跟我玩。”我说:“别人不愿意跟你玩,是不是也有你自己的原因呢?我刚才就看见你在跟别人打架。”她说:“是别人先骂我。”接下来我跟她谈了很多对人要宽容的话,还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对于我讲到的“别人骂了你仍然要原谅别人”的话,她觉得很吃惊,“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能做到吗?”她紧接着问我。我说,“的确很难做到,但是我尽力在做。当然我也犯过错误。”接着还举了一个真实的例子。大概是身教加上言教的力量,她答应我试着照我说的做。——在我们谈话过程中,她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末了,她认真地看着我说:“我能叫你妈妈吗?”我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在美国,社工的职业要求一大堆,其中一条就是不能跟客户建立任何超出服务范畴的亲近关系),但我只略微停顿了一下,就趴在她耳朵边说:“可以。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别告诉别人。”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就愉快地加入小组活动了。
不过改造人的品行可没那么简单,不一会新的问题就来了。在接下来的小组活动中,她所在的组一个男生学我说话,还说了一句“Chinese Lady”, 我没理会孩子的戏言,但是我的搭档不愿意了,她马上问这个孩子,“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女孩子Sarah(化名)马上抢白道:“XXX说Stupid Chinese Lady”(愚蠢的中国女人), 那个男生急着争辩。我趴在Sarah的耳边悄声但严肃地说,“我听到XXX没说那个不好听的词,请不要添油加醋。”Sarah再也不做声了。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她一见我就笑,而且总喜欢围在我身边,尤其是课外活动时,她总是跟着我;如果有别的孩子也跟着我,她就自动走开。当孩子之间发生冲突,她会“挺身而出”,替弱者对攻击一方进行“阻击”,帮我维持秩序。其他的孩子听我说话有的时候会问两遍,好像很难听懂的样子,可是Sarah总是很清楚地听懂我说的话(我也懂她的话),有的时候她倒会给我当小翻译(黑人孩子有很重的口音)。我真的很高兴这个孩子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上周五的例会上,其他老师依旧反映她有时候会不遵守纪律。我一周两次(周三、周五)在Sarah所在的学校实习,所以我并不知道其他时间她的表现。当Sarah上周五见到我后,开心地拉着我的手问:“你可不可以天天来呀?”接下来,在成功地帮我劝阻了一个男孩和女孩的打架之后,Sarah把我拉到一边说:“I am glad you are my mum”(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妈妈)。其实,她有妈妈,而且就在当天,她还拉着我和她亲妈见了面。因为那一天是“Family Funday”(“开心家庭日”,一个月一次,我们邀请所有孩子的家长和孩子一起参加我们各种各样的游戏,为的是让家长参与到孩子的教育中来。如果家长来,我们将给孩子发放奖品)。她的妈妈本不想参加我们的活动,所以Sarah就让我跟她 妈妈说说,因为她家就在学校附近住,所以非常方便。我发现她妈妈非常漂亮、年轻,只是看孩子的眼神很生疏,全然没有母女之间的亲昵(难怪她想叫我“妈妈”呢)。
这段插曲就讲到这里,我在课堂上分享完这段经历后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职业社工,因为我好像违反了有关的道德准则。”同学们都笑了起来,而我的老师则一个劲地感叹:“Interesting, interesting.”(有意思,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