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姑妈来了个电话,叫我到火车站去接一个从湖南来的远房亲戚,并帮助办一些相关事宜。那天,我在火车站出口处见到了二十几岁的她,一张典型的湖南妹子的脸,眼睛大大的,但眉毛却是淡淡的,鼻子不是高而挺直的那种,圆圆的鼻尖加上微塌的鼻梁倒也不失女性的柔弱之美。在去餐厅尽了我的东道主之谊后,她说明来意:她在上海有一个东北籍的要好的小姐妹,她的朋友已去柬埔寨3年,这次想介绍几个人去金边打工,包办出境、包安排工作的费用只需2万元人民币,而且这笔费用到那儿上班后再支付。
说起出国的事她很兴奋:在金边的一家服装厂打工,包吃、包住,每月还可以拿折合人民币7000元的工资。干上5年能赚40万元回来,这对一个在穷山沟长大的湖南妹子来说,真是一件吃在嘴里辣在心里的美事了,她这次来上海就是来办相关手续的。
10天后,她来电说柬埔寨方面的担保书已经到,于是我开始陪她去警署办暂住证,又是填表又是拍照的,还跑了出入境管理处,申请、登记忙碌了一阵子。两个星期后又去取护照,拿签证,最后去机场订了机票。到临行的那天,她身上带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于是我又慷慨地拿出几千元,陪她去买了药品、化妆品等备用之物,直到在浦东国际机场把她送上飞机,我才如释重负地完成姑妈所托之事。
这个湖南妹子倒没有忘记我这个上海人,两个星期后,我在办公室接到了她打来的国际长途,说她已在那里安顿了下来,也开始了工作,可月薪只有4500元。令她痛心并孤立无援的是,那个为她办出境的东北籍男人,突然改口说包她出国的费用是4万元,并讲明从她开始上班的那个月起,每月的工资由他收,直到扣清4万元为止。她说她哭了几夜老是想不通,这个东北人怎么会骗她,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在那里她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按他所说去做,就只有失去工作,上街流浪的下场了。我替她抱不平,但这回我帮不了她了,在电话里我只能安慰她,权当10个月活白干了……
从那次电话后就再也没了她的音讯,直到我渐渐把她淡忘了。2003年8月,我突然接到了她打来的长途,她一边哭一边说那家服装厂倒闭了,那个东北男人逼着她还欠他的12000元钱,而和她同住一个宿舍的几个北方姑娘,除了有进妓院赚钱的,都准备通过其他途径到坦桑尼亚找工作去了。她想凑齐机票的钱跟着他们一起去,可没人肯借钱给她,她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了。最后,她在电话里几乎用求我的口吻说,请我借她5000元钱,以后去坦桑尼亚赚了钱一定还给我,并给我留下个汇款地址……
一想到她的可怜处境,我似乎别无选择,快快按她的地址,寄去了她急需的救命钱。但奇怪的是3个月后,那笔钱如数退了回来,说是查无此人。那段时间一直传来柬埔寨打仗的消息,我真为她担心。为了得到她的消息,我想办法得到了她小姐妹的电话,随后通过她提供的电话与远在金边的那个东北男人联系上了。在通话中那个陌生男人不耐烦地告诉我:她想去坦桑尼亚,但被他扣在他居住的住处没去成,因为她必须还清他的钱才有自由身。当我问起她的近况时,他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以为她会饿死?她睡一个男人的钱比你一天的工资还多……
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的话,但从那时起我的意识里便烙下了一个可悲的画面。虽说至今,我还不知道她的下落,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从那场噩梦中醒来,还会那样笑盈盈地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