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上海出现了不可遏制的出国潮,在这激流的冲击潮中,我的心也随之动荡起来了。青春是短暂的,为了让自己的青春过得更充实、更有朝气,为了急于获得拼搏和成功的喜悦和乐趣,我选择了去日本留学的道路。
1988年8月16日上午10时45分,25岁的我毅然告别了生我养我的上海,登上了去日本的飞机。飞机在空中飞行了近2个半小时,于当天下午1点25分降落在日本的成田机场。当我走出机舱眼见这喧闹的、茫茫的人海,一种无以名状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一向自信的我这时对自己来日本的唐突决定第一次产生了疑虑。
在机场出口处已有父母朋友的孩子莉来接我。在异乡客地见到从不相识的上海人莉,我的心里热乎乎的。莉比我早一年来日本。她在接受了我的委托后,为我选择了日本东京的一所“新日本国际日本语学院”,找了一个开小店的日本老板为我做担保人,并且很利索地在三个月内办完了我来日本的一切手续。在我到日的当天晚上,莉让我挤睡在只能放一张榻榻米的6平方米的她的房间里。次日一早,莉就带我去语言学院报到,并让我住进了由该学院介绍的学生宿舍。在我所住的那个宿舍里,已住进了半年前来东京学日语的铃。正值学校时候,铃就在近处的一家饭店打工。
抑或我的容貌、言谈举止让铃有了好感,反正我来后的第二天,铃就带着不会说日语的我在一家餐馆当侍应生了。对于这份与自己在国内坐在画桌前绘图搞设计反差如此之大的工作,我是有思想准备的。
自我当了这个餐馆的领位侍应生后,这个餐馆的生意日见兴旺,其盈利额噌噌地往上蹿,老板说这是我的美丽和智慧带来了财气。虽然我不会像铃那样会说流利的日语,但我能说上一口漂亮的美国英语,招揽了那些不会说日语只会说英语的英、美等国家的观光客频频光临这个餐馆。餐馆的日本老板很看重我。我是老板不可多得的能摇出钱来的雇员。老板前后给了我10万日元的工资,这还是我的两个星期的工资!包括客人所给的小费在内,我这两周的总收入相当于在国内年工资的好几倍!
打工的日子过得很快。眼看9月1日到了,新日本语言学院要开学了。是不读书打工多挣钱,还是半工半读少挣钱,我在两者之间要作出决择。
餐馆的老板不愿意放我走,他一再劝说我放弃学习在他那里继续打工。老板挺诚恳地用生硬的中国话对我说:“你们中国留学生缺的是钱,你应该选挣钱,有了足够的钱就什么事都好办了。至于日本语嘛,可以在我的餐馆里学。”
我为去、留思考了两天。眼前的收益的确还是诱人的,不出两个月我打工的收入便可以全部偿还我向亲友们的借款。要知道没有债务的人那是多么轻松(绝大部分的中国留学生都不愿意有债务,尤其是不忍欠着国内亲友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怜巴巴的那些积蓄,所以他们只要一挣到钱,那就一定要寄回国去还清亲人的债,然后再为自己积累财产)!在这餐馆继续干下去,不出一年还可以为自己积累丰厚的一笔钱以支付名牌大学的高额学费。我要获得这个老板的帮助吗?老板的话可信吗?半个月来我还没有发现这个老板对女职工有轻浮的、挑逗的言行。他看上去是个正派人。
不过同籍的铃对我说:“老板总是老板,他们雇你首先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的,因此你原来怎么想现在就该怎么做。”我认为铃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不能为眼前的利益而放弃自己原来追求的目标,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再说那一天在餐馆发生的事,对我还是记忆犹新,还有些后怕。那是我在餐馆打工的第11天的晚上,一个酗酒的日本人,趁着酒劲戏弄我。在国内我哪见过这种人又气又急,脸色刷白,用日语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愤怒,只能连着用上海话对那醉汉说:“流氓!赤佬!你是流氓!你是赤佬!”正在这时,一个小伙子像是从天而降。他那双强有力的手抓住那醉鬼的衣领使其动弹不得。那醉鬼不看不打紧,抬头一看给吓醒了,眼前是那1米8的、魁梧的大个头,其手劲力大无比。这个日本醉鬼只好溜之大吉!大汉把惊魂未定的我送回了我的住处。就这样我认识了为我解围的、以后成为我挚友的那个大个头侠客-中国留学生呈。
呈是北京人,他比我早三年毕业于我的同一所大学,不过在那时我们虽在同一校园但互不相识,而今在这种“英雄救美人”的特殊场合认识真是有缘。呈来日本已有两年,对日本社会比较了解。他认为像我这样标致的女青年不适宜在日本餐馆打工,于是介绍我去一家印刷厂。在呈的荐引下,我进了一家只有8个工人的印刷厂。在这个印刷厂,我的具体工作就是装订各种通讯录和小册子。我很满意、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印刷厂离我住处近,只有10分钟的路程,与学校、住处成一条线。这样在上学、吃饭、打工方面,我都能有较好的安排。
在学习、生活、工作三不误的前提下,我选择了语言学院下午的课程。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我每天上午8时半到12时在印刷厂打工上班,下午1时到4时半在语言学院上课,晚上6时到10时再打工上班。虽然这样很累、很苦,但从收入这项算我每月可得15万日元。扣除每月的房租费2万和伙食费用1万及其它杂费,我可以每月净存下10万日元。经济有了保障,我就可以放心地学习了。
由于时间安排紧凑,我的生活节奏猛然加快,打工上学、上学打工,走路、上厕所都要小跑。这种紧张的生活对刚去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确实不太适应,然而对日本人来说这却是很普通的。日本人大多都很勤奋,他们天天从早上7点干到晚上10点,甚至更晚!他们没有星期天,也没有节假日,他们对称自己“永无休息,受的是钱的刺激和驱使。”
我对学好日语充满信心。我说:“汉语是世界上最丰富复杂的语言,中国人不论学哪国语言,都可以学得惟妙惟肖。”我学外国是有天赋的,但我知道只有加上勤奋才能创造出奇迹。除了打工外,我把所有的时间全都花在学习上面,刻苦攻读。功夫果然不负有心人,从没有学过日本语的我,学习成绩尤其是口语非常突出,无怪乎老师常常问我以前是否学过日本语。
我的学业进步和经济上的效益与我的脑力和体力的付出是成正比的。从我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时菜黄的脸色、疲惫的身躯,就可以知道我每天付出的有多少!来这仅仅两个月,我的体重由原来的51公斤减少到43公斤,这是艰辛付出的明证。我原来瘦弱的身体这时更显得单薄。
在日本,现实的生活是残酷而又实在的,学费、房租、工作、签证、定居等问题无时无刻不尖锐地在我的脑子里盘旋。一个学期快要结束,又要为第二学期的学费交出自己辛苦劳动的全部所得;不交学费就不能再进一步深造,也不能获得签证,也就没有合法的居住权。
对一个年轻的女性来说,要完成在日本的学业,或许与日本人结婚是一种好的选择。像在机场接我的莉和同宿舍的铃,她们各自选择了日本人当了自己的夫婿。那么我呢?早在出国前我为自己订了自尊自立自强自主的原则。我认为涉外的婚姻由于男女双方的国情、文化背景及生活习俗截然不同难以磨合,常常导致夫妇间长时间的摩擦和破裂,几乎很少有幸福可言。再说在日本,结了婚的女方要成为职业女性的希望那更是微乎其微了。于是我还是选择了艰苦的再学习、再深造之路。我认为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体现出完美的价值!一年后,我又上了一个台阶,走进了日本最有名的东京大学,以后读完了我的研究生的全部课程。
目前,我在日本自办经贸公司,来回于几个国家,生意正红火。尽管我已是快27岁的人了,个人问题还未解决,但我过去的选择无怨无悔! 摘自[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