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的我是一个不知不扣的“大老土”,过着国内学子那种“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生活,我知道的国际名牌,一个手的手指头都数不到,现在回想起来最让我惊讶的就是,我居然不知道“网络”为何物,要知道我才高中毕业五年,而这些年正是网络充斥着整个社会每个角落的时代,我在高中毕业以前,从来没有个人电子邮箱,从来没有玩过网络游戏,也从来没有体验过网络交友,网上购物,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Google。对于我来说,我的生活就是教室,食堂,宿舍,和偶尔溜出校外给自己买些好看衣服。至少当时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像桃花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世界,每天就是学习和画画,就像还没有遇出过张生的崔莺莺,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觉得整天在闺房里待着也挺好。可是,高中毕业入学上海戏剧学院没多久,我就出国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年轻人和时代脱轨有什么深远的影响。我,一个“大老土”就拿着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兴匆匆地出国上学了,居然还报的是高电脑技术要求的电脑图形设计专业。
还没上学呢,我就傻眼了,学校所有的选课,注册,下载课程表全是用电脑操作,我连上网都不会,我根本无从下手,我偷偷地用眼角瞄向我的“左邻右舍”,希望从他们的电脑屏幕上看到一些操作办法,只见他们的双手在键盘上上下飞舞,而他们的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击打,不要说偷师了,就连根汗毛都没学到。等他们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好像选课的那张表格上已经都成灰灰的一片了,原来,好的课时和课程已经全都满了。于是,我不得不找到电脑室里帮助低年级学员的电脑指导员,请求他们帮我登记第一学期的课程表,于是,我的第一学期每天的课都是早上八点。在国外,一个年轻人不会用电脑就和不会说话一样希奇,我的同学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隔离在网络之外,我在加拿大学校上课,所有同学都能理解我刚来加拿大英语不好,对他们的文化生活不了解,或者没有任何电脑技术背景,但是,不会上网却使我背上了异样的眼神。
我在学校有几个白人好朋友,他们都是意大利人和匈牙利移民,一说话就激动,还有外加很多肢体语言来配合他们说话的内容,我就谦虚地问他们,怎么样可以很快地提高电脑技能?他们的电脑技术是怎么学来的?有没有去过外面上过什么辅导课?他们听了哈哈大笑,倒不是嘲笑我的问题,而是,他们特别高兴友人“崇拜”他们高超的电脑水平。留着大胡子的Paul告诉我,从小打电脑游戏打到大,你的水平也会很高超的。瘦高个的Don告诉我,从来没听说学电脑还要人教的,只要每天去下载电影,网上聊天,网上购物,一会儿你就变得离不开它了。我觉得他提到电脑的时候就好像讲到他的情人,那股亲热劲把我的汗毛孔都激起来了。从他们左一言,右一语中我体会到,好像他们的电脑都是无师自通,而且各个都是精通,每当学校教什么新的软件,他们好像都已经了解一二了,所以,学习起来的时候特别轻松,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出色的电脑维修师,每当电脑出了这里那里的故障,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不可逾越的障碍,而对他们来说却是小菜一叠,无论软件硬件的问题到了他们手里,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他们说的“学习方法”都是国内家长唯恐避而不及的东西,什么网聊,网上游戏,网上购物。难道这些真的可以帮助我学习电脑么,抑或者这些真的东西真的像国内家长告诉我的那样,是百毒之首呢?
我觉得想要知道答案,只有自己亲身体验了。于是,在我大一的时候,我买了一台最便宜的PC笔记本电脑,但是,我们学校里要求的电脑是昂贵但高级的苹果机而且,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操作系统,当我用软件制图的时候,所有老师教的快捷方式和我的家用电脑完全不同,就连界面也不一样。这更加加大了我学习电脑的阻力,光是简单的学习上网和使用电脑都让我有些应接不暇,更不用说加入大量的专业软件了。但是我没有选择,我只有努力地去适应。于是,我总结了两个方法,一个就是多问,而且要不耻下问,我的简单的电脑入门技巧是从比我小七岁的堂弟那里学来的,而我的专业电脑软件技巧不是从老师那里学来了,因为老师总是为了符合大多数的水平的,他们讲的实在太快了,我起先根本就跟不上。大多数都是从同学,和电脑室辅导员那里偷师的。第二个办法就是多试,软件里有无数个功能和小工具栏,平时我没事的时候就东点击一下,西双击一下,软件里的每一个小按钮都被我试了好几遍。俗话说,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往往一个新的软件在我的“多试”原则下一两个月就能攻克。而学校要求毕业前学满十个专业软件的要求对我而言不再是天方夜谭。
而我朋友们告诉我的“娱乐学习”法也确实起到了效果,通过在网上“冲浪”,电脑硬件和基本软件很快对我而言都不再是问题了。而且,我并没有觉得网络是什么黄色和暴力的源头,正常的上网对学生绝对是利大于弊。原来中国家长那么多年对孩子描述成洪水猛兽的东西却是如此有用,现在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我的白人同学们的寝室里除了一台电脑什么都没有,因为现在,我也和他们一样,电脑成了我最忠实的伙伴。
最有意思的是,在我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电脑成绩优秀,我被聘为学校电脑室的指导员,辅导课后有疑问的同学。此情此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同学和老师好像早就忘记了那个当年到处问“弱智”电脑问题的我。但是,我想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忘记当年那个怯怯的我,居然连hotmail都不知道,我想这就是中国封闭式的教育给孩子带来的深远负面影响。
来源:加拿大《北美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