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留学,有的学生学到吐血也无心赏阅异域风情,如熊庆来;有的学生却优哉游哉也能拿到博士,还能全方位融入当地生活,在生活中求得学问,如张竞生(1888年-1970年)。
1912年,张竞生到巴黎大学哲学系留学。该系听任学生绝对自由,张竞生空闲时间极多,就想着兼修一种实际的学术,先想学园艺,后来想学医学,可是意志不坚决,啥也没学到。就算是本业,张竞生后来发现,他学的是法国18世纪的机械唯物论,跟哲理的真义相差十万八千里。
张竞生发现,在法国别有一种特殊的“学术”,就是:情感满天飞。这一点,他学得比较多、比较深入。
巴黎,人称花都。“坐在电车里,感觉有一股热烈的气氛,如水蒸气一样在围绕我。我看到那些人们在街中旁若无人地尽情亲吻与拥抱;我看到那些娇滴滴的妇人们,与黑人或别种外国人那样携手同行的调情;我又看到那样特别的步伐——法国式的女子步伐,那样窈窕温柔,又矫捷又婀娜的脚步,与她们素朴和谐的服装,所谓‘满脸堆着俏,一团尽是娇’。这是美的女儿国的气氛。”他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写道。
法国美食素称高等,但张竞生认为万万不及中国。比如鸡蛋,他们只知两种做法,一是半生食,一是荷包蛋。但在中国的厨房,鸡蛋能变出100多种花样和味道。“更不必说我国的八珍,他们连做梦也想不到。”他曾如此写道,“我总想白种人到今日似乎许多事极文明,但食法尚有些野蛮。他们吃草莓,尚晓得落些白糖,但永不和以食盐。”
吃糖问题也是洋不如中。张竞生发现,白种人喜欢吃糖,但只知吃机器制出的白糖,而不知有的食物用上黄糖味道更好。“他们遇糖缺乏时就用糖精以骗取口味,而不知制造我国通用又具有滋养价值的麦芽糖。”
当时有很多华工在法国。华工到法国后广受白眼。张竞生作为留学生学生会会长,时常带领同学去做义工。
华工中也有些是自己漂泊来的,张竞生见过他们自绘的行程地图。“那是一张全世界所未有的地图,可说是天方奇谈式的册本。他们从我国北部向西旅行,至于数年之久才到达欧洲。这种奋斗刻苦的毅力与精神,唯有我们华工才能有。”
张竞生玩遍了巴黎。有一次去中国人专修脚趾甲的地方去玩,见到一位刘姓工人,已娶了法国媳妇,工作室墙壁上挂了一张巴黎警察总监给他的奖状,表扬他技术精巧。这位工人骄傲地对张竞生说:“你们这班留学生,花费了许多金钱,但对社会有什么益处?还是我们这班手艺人能在社会上争气吧。”张竞生事后常常回想,觉得此中有真理。“我们这班留学生,在社会上有些不但无益于人,而且有害于世呢。”